斯特恩的一盤長棋：告別豪門壟斷總決賽雙方成為小球隊逆襲典范
譯者注：原文發表于Sports Illustrated，文中數據均截至原文發稿時（當地時間6月4日），所涉及日期已轉為北京時間。文中觀點與譯者及平臺無關。
無論電視收視率如何體現，兩支從未在當前所在城市贏得過總冠軍的球隊，開啟了一個實力制勝的時代，而且為如何實現這一目標提供了藍圖。
上周，當步行者隊慶祝他們淘汰尼克斯隊鎖定系列賽勝利時，NBA球迷們紛紛在社交媒體上對步行者隊與雷霆隊的NBA總決賽對決發表了略帶嘲諷的評價。其中包括：大衛-斯特恩會討厭這場對決。斯特恩，這位出生于紐約的NBA前總裁，據稱他曾將帕特里克-尤因送到尼克斯隊，也確實曾宣稱他偏愛的總決賽對陣是“湖人隊對湖人隊”，他會對聯盟中兩個最小市場球隊之間的較量感到不自在。“純屬扯淡，”一位資深的球隊高管說道，“大衛會喜歡這個的。”
的確，在NBA準備連續第七個賽季為新科總冠軍加冕之際，值得注意的是，正是斯特恩開啟了這一切。2011年，斯特恩決心削減球員在籃球相關收入中的份額，而且實行更加嚴格的工資帽制度，他將球員們拒之門外，迫使聯盟停擺長達161天。斯特恩說，NBA需要一個“30支球隊，如果管理得當，都有機會參與競爭而且盈利”的體系。聯盟在2011-12賽季因此損失了16場比賽，但它獲得了一份集體談判協議，從而走上了實力均衡的道路。
從某種程度上說，本屆總決賽是斯特恩最輝煌的成就。步行者隊（NBA第九小的媒體市場）從未贏得過NBA總冠軍。雷霆隊的前身可以追溯到西雅圖，他們在那里贏得了1979年的總冠軍。在俄克拉荷馬城（第三小的媒體市場），這支球隊從未奪冠。
其中一支球隊將捧起拉里-奧布萊恩杯，而這正是斯特恩所設想的。他們是運營良好、管理有方的球隊，通過明智的選秀、精明的交易和及時的自由球員簽約，打造了冠軍級別的陣容。經過14年，又經歷了兩次勞資協議談判、一次總裁變更（亞當-蕭華，斯特恩的長期副總裁，于2014年接替斯特恩）和一次工資帽飆升，NBA已經創造了一個讓季后賽半數球隊都相信自己可以贏得總冠軍的環境。而另外一半球隊則認為他們距離加入這個行列只差一兩個關鍵球員。
“我理解球迷們會支持王朝球隊，”蕭華去年說道，“與此同時，你從球迷那里聽到的是，他們希望這些球隊是以正確的方式建立起來的。所以人們對看到球隊用錢買冠軍，可以說，并不那么感興趣。”
對NBA而言，夢想已經實現。實力均衡已經達成。這是一個實力制勝的時代，兩支總決賽球隊為如何實現這一目標提供了藍圖。
2019年春天，雷霆隊的管理層為即將到來的休賽期積極部署。他們在2018-19賽季令人失望，在首輪慘敗給開拓者隊。盡管如此，雷霆隊相信以拉塞爾-威斯布魯克和保羅-喬治為核心的球隊仍有再搏一次的機會，而且由薩姆-普雷斯蒂領導的管理層決心引進能夠幫助他們實現目標的球員。
然后，在自由球員市場開啟前夕，喬治請求交易。
雷霆隊被迫重建，而不是重新調整。喬治首先被交易到了快船隊，換來了NBA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球員和選秀權交易籌碼之一：來自快船隊的三個無保護首輪選秀權，來自熱火隊的兩個首輪選秀權，還有兩個選秀權互換權，以及一位名叫謝伊-吉爾杰斯-亞歷山大的20歲年輕后衛。
接下來是威斯布魯克。火箭隊急于為詹姆斯-哈登尋找新的后場搭檔，他們將克里斯-保羅、兩個首輪選秀權和兩次選秀權互換權送往雷霆隊，換來了威斯布魯克。總計起來，這筆交易的回報是歷史性的：七個首輪選秀權和四個選秀權互換權。
雷霆隊管理層歡欣鼓舞。但他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甩賣明星球員很容易，但現在雷霆隊將不得不在沒有球星的情況下進行比賽。他們在第一年避免了災難，在保羅、亞歷山大和丹尼斯-施羅德的帶領下，他們在因新冠疫情縮短的2019-20賽季取得了44場勝利。那個夏天，雷霆隊將保羅交易到太陽隊，又獲得了一個首輪選秀權。就在那時，球隊徹底崩盤了。
雷霆隊在2020-21賽季贏了22場比賽，然后在接下來的賽季贏了24場。連敗令人沮喪。他們在2020-21賽季遭遇14連敗，緊接著又是9場連敗。在2021-22賽季，他們經歷了7連敗、8連敗和10連敗。
然而，那些年也帶來了機會。“那就像一張白紙。”馬克-戴格諾特說道。戴格諾特曾在比利-多諾萬手下擔任雷霆隊助理教練。在多諾萬于2020年離任后，他被提升為主教練。當普雷斯蒂利用之前幾年的時間物色球員時，戴格諾特則利用這些時間來構建體系。“我們將如何在攻防兩端打球？”戴格諾特說道，“基本功，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完善，通過輸多贏少的逆境來磨礪我們的勇氣。”
輸球是很艱難的。“令人感到謙卑。”亞歷山大說道。盡管如此，和戴格諾特一樣，亞歷山大也看到了在沒有壓力的環境中打球的優勢。“那些日子非常重要，”亞歷山大說道，“培養習慣，培養那些你每晚不一定能看到的東西，那些在數據統計表上體現不出來的東西。在培養我們的打球方式和重要事項的標準上，教練一直做得很好，無論隊里有誰，無論我們的戰績如何。”
對盧-多特來說，每一場失利都是動力。多特在2019年以落選秀的身份簽約，最終進入了雷霆隊的輪換陣容。“上場然后輸掉20分并不好玩。”多特說道。多特還表示每一場失利都被他銘記在心，作為他再也不想經歷的體驗。“這更是燃料和動力，”多特說道，“而且坦白說，我們知道這不是我們想在聯盟中所處的位置。我們想盡最大努力贏得我們能夠贏得的最多的比賽。”
在管理層，普雷斯蒂一直在尋找能夠幫助他們實現這一目標的球員。2012年，雷霆隊的總決賽之旅依靠的是獨特的天賦：凱文-杜蘭特的動態得分能力、威斯布魯克的爆發力、哈登嫻熟的組織進攻能力。在打造新雷霆隊時，全面性備受青睞。普雷斯蒂的一些嘗試成功了（約什-吉迪，杰倫-威廉姆斯）。其他的則失敗了（達柳斯-貝茲利，阿列克謝-波庫舍夫斯基）。
“薩姆的過人之處在于，他大腦里有一個生物鐘，他知道什么時候該放棄某個人。”ESPN分析師、籃網隊前助理總經理鮑比-馬克斯說道。而且，馬克斯認為當事情不順利時，他們不會恐慌。“他們不是那樣運作的，伙計，”馬克斯說道，“他們沒有戴著眼罩。他們大致知道誰適合這個團隊。”
在內部，雷霆隊開始注意到進步的跡象，戴格諾特稱之為未來前景的“閃光點”。雷霆隊的交易是具有戰略性的。2020年，雷霆隊得到艾爾-霍福德，部分原因是為了再獲得一個首輪選秀權，但部分原因也是為了看看亞歷山大與一位能夠拉開空間的內線球員搭檔的效果如何。失利繼續累積，但他們開始變得更加具有競爭力。
“球隊擁有一種競爭精神，無論比賽結果如何，他們都在競爭，”戴格諾特說道，“我認為這非常鼓舞人心。而且我們是在相當持續的基礎上做到這一點的。我想如果你是雷霆隊的鐵桿球迷，你就會關注那些球隊。那些球隊在很多夜晚都表現超常，而且我認為他們展現出了一些堅韌和競爭力的跡象，這些特質隨著時間的推移無疑已經開花結果。”
在2022-23賽季，雷霆隊贏得了40場比賽。在23-24賽季，這一數字躍升至57場。亞歷山大從一個有前途的后衛成長為MVP候選人。切特-霍姆格倫成為了一名充滿活力的前場搭檔。威廉姆斯則展現出成為可靠第三得分點的潛力。戴格諾特表示，陣容的全面性加速了他們的發展。
“陣容的全面性使我們可以根據對手進行調整和適應，根據傷病或者陣容的情況進行調整和適應，”戴格諾特說道，“而且這也使我們可以培養球員，因為你可以讓很多球員上場，而不必將拼圖塊硬塞進一個非常狹窄的框架里。”
去年春天，雷霆隊在第二輪被獨行俠隊淘汰。一些缺陷——籃板球、側翼深度——暴露無遺。普雷斯蒂再次著手加強這支潛在的競爭者。這一次，不會再有交易請求來阻止這一切。雷霆隊引進以賽亞-哈爾滕施泰因以加強前場。然后普雷斯蒂用吉迪換來了亞歷克斯-卡魯索，用進攻換來了更強的防守。結果是賽季取得了68場勝利，擁有聯盟頂級的防守，而且創造了聯盟歷史上最大的場均凈勝分（12.9分）。
在季后賽中，雷霆隊經受了考驗。在以1-2落后于掘金隊的情況下，雷霆隊奮起直追贏得了第四場比賽。在第七場比賽中，他們大勝了兩年前還是總冠軍的掘金隊。雷霆隊在西部決賽對陣森林狼隊的第三場比賽中輸了42分。但是他們強勢反彈，在客場贏下了一場勢均力敵的第四場比賽。關于雷霆隊是否準備就緒的疑問迅速消散。
“你永遠不知道你有多少次機會能為這樣一支球隊效力，”亞歷山大說道，“尤其是當籃球變成一門生意，而你不再只是一個四處奔跑的孩子時。所以，是的，這很特別，無論發生什么，無論是贏是輸，你都會努力珍惜這些時刻，或者你會努力去擁抱這段旅程，擁抱這個機會。”
里克-卡萊爾有一個故事。2022年2月，步行者隊在與國王隊的交易中得到泰瑞斯-哈利伯頓后，卡萊爾帶哈利伯頓共進晚餐。卡萊爾知道這筆交易的重要性。為了得到哈利伯頓，步行者隊不得不放棄多曼塔斯-薩博尼斯——一位具有全明星潛力的冉冉升起的內線球員。為了讓步行者隊獲勝，二年級后衛哈利伯頓必須融入球隊。
晚餐時，卡萊爾給出的信息很簡單：這現在是你的球隊了。“我和他進行了一次簡短的談話，告訴他我們基本上是把球權交給他了，”卡萊爾說道，“我問他是否適應掌控球隊，在我們需要組織進攻時負責戰術安排以及所有類似的事情。然后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對那件事非常熱情。”
對哈利伯頓來說，這次談話讓他松了一口氣。那筆交易是毀滅性的。哈利伯頓在國王隊度過了成功的新秀賽季，在年度最佳新秀投票中名列第三。他第二個賽季的開局甚至更加出色，在得分和助攻數據上都有所提升，而且三分命中率超過了40%。國王隊當時正深陷長達數十年的低迷期。哈利伯頓希望成為扭轉局面的團隊中的一員。
哈利伯頓想要的是參與建設一些東西。在步行者隊，他成為了核心。有了哈利伯頓的加入，步行者隊開始尋找能夠與他互補的球員。哈利伯頓是一位獨特的天才。他不會在低位擊敗你。他是一個不錯的單打球員，但不是一個極其出色的單打球員。他是一名這樣的球員：一個三分神射手，華麗的組織者，快攻中的一道閃電。卡萊爾說：“當我們將這個團隊圍繞泰瑞斯組建起來時，我們不得不做出調整，以形成一種對我們有效的打法。”
球隊優先考慮了進攻的流暢性。步行者隊在2021-22賽季的比賽節奏排名聯盟第17位。第二年，也就是哈利伯頓的第一個完整賽季，他們排名第四。在季后賽中，步行者隊通過轉換進攻摧毀了對手，經常在對方進球后創造快攻機會。自1990年以來，只有兩支球隊以比步行者隊更快的節奏打入總決賽：2016-17賽季的勇士隊是其中之一，2024-25賽季的雷霆隊則是另一支。
不僅僅是轉換進攻。在半場進攻中，步行者隊的進攻始終處于運動的狀態。球從不停歇。根據NBA官網的數據，步行者隊在常規賽場均可以完成330.5次傳球，全聯盟排名第二。他們在助攻、二次助攻和助攻創造得分方面均排名前五。他們在做到這些的同時，場均失誤數卻排在聯盟倒數前五。
為了打出這樣的風格，步行者隊需要合適的球員。他們已經有一些了。邁爾斯-特納，一位靈活的、能投三分的內線球員，能夠無縫融入。TJ-麥康納，一位強悍的防守者，適合卡萊爾的緊逼風格。他們選中了安德魯-內姆哈德、本內迪克特-馬瑟林和本-謝潑德。他們交易來了阿隆-內史密斯和奧比-托平，這兩位球員分別在凱爾特人隊和尼克斯隊鮮有上場機會，但在步行者隊卻大放異彩。
2024年，步行者隊面臨一個抉擇。當時步行者隊表現不錯，在東部聯盟排名前六，有望自2020年以來首次進入季后賽。但他們缺少一些東西：一個可靠的外線得分手，以及防守端的全面性。當猛龍隊將帕斯卡爾-西亞卡姆擺上貨架時，步行者隊果斷出手，用三個首輪選秀權換來了這位猛龍隊前鋒。
這筆交易立竿見影。西亞卡姆在那個賽季的41場比賽中場均可以得到21.3分，三分命中率達到38.6%，幫助步行者隊晉級東部決賽。哈利伯頓稱他為“大哥”。西亞卡姆本賽季出戰78場比賽，場均可以得到20.2分，而且第三次入選全明星。他在分區決賽中的表現（場均24.8分，5個籃板）讓他成為了分區決賽MVP。
“西亞卡姆的交易，哦我的天，”馬克斯說道，“真是個改變局勢的球員。那筆交易讓他們變得更加完整了。去年有支球隊告訴我，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而且現在可能依然如此，他們有點像是那種典范球隊。如果說在現今的規則下如何打造陣容有一個黃金標準，那就是他們。當你擁有兩名頂薪球員，然后其他所有人的薪水都在2000萬美元以下的時候。”
在哈利伯頓的帶領下。如果說本屆季后賽有一位橫空出世的明星，那就是哈利伯頓，他帶領球隊完成了歷史性的逆轉，命中了不可思議的出手，而且是步行者隊自2000年以來首次闖入總決賽的引擎。在對陣尼克斯隊的第六場比賽終場哨聲響起后，哈利伯頓和西亞卡姆緊緊擁抱在一起。
“當我們把他帶到這里時，我們就設想過做這樣的事情，做一些特別的事情，”哈利伯頓說道，“這支球隊給了我一個機會。看到了其他人沒有在我身上看到的東西。有時我覺得他們在我身上看到的比我自己看到的還要多。我喜歡成為一名步行者隊球員。沒有什么能比得上這個。”
總決賽上空盤旋著一個問題：會有人看嗎？追求實力均衡的努力有效地淘汰了大球市的超級球隊，為小球市球隊創造了競爭機會。然而，小球市通常意味著較低的收視率。雷霆隊和步行者隊都不在媒體市場的前20名之列，這是總決賽歷史上首次出現這種情況。
私下里，NBA的高管們承認收視率可能會下降。西部決賽平均有560萬觀眾，比一年前森林狼隊對陣獨行俠隊的系列賽下降了17%。第五場決定性比賽是近二十年來收視率最低的第五場比賽。明星效應歷來有助于提高收視率。多年來勒布朗-詹姆斯在騎士隊和熱火隊都做到了這一點。雷霆隊和步行者隊擁有明星球員（亞歷山大是新科MVP），但他們尚未打入更廣泛的觀眾群體。
NBA堅稱對此沒有問題。聯盟沒有提供高收視率的壓力。去年夏天，聯盟與ESPN/ABC、NBC和亞馬遜簽署了轉播權協議，將在未來11個賽季得到750億美元的收入。像亞歷山大和哈利伯頓（更不用說威廉姆斯、霍姆格倫、特納和西亞卡姆）這樣的明星將從總決賽的關注度中受益。從長遠來看，NBA相信NFL級別的實力均衡將帶來收視率的廣泛增長。
批評者會認為NBA需要王朝球隊。聯盟在80年代經歷了最大的提升，當時凱爾特人隊和湖人隊正在激烈對抗，90年代則是公牛隊崛起時期。然而，長期增長需要的不僅僅是少數幾支球隊贏得總冠軍。斯特恩相信這一點。總決賽是他的遺產，一個由蕭華巧妙傳承的遺產，他們都相信這將帶來更加光明的未來。
作者：Chris Mannix
譯者：GWayNe